2018年上海瑞金医院病房：粟裕次子与张灵甫儿子的最后一面

2018年夏末，上海瑞金医院的某间病房里，气氛格外安静。门口时不时有护士推着药车经过，里面却只剩下粟寒生和他母亲楚青低声交谈。风湿性关节炎这东西，说起来不起眼，可真要缠上人，就是连夜里骨头都疼得发麻。那天傍晚，一位西装笔挺、略带美式腔调的中年男子拎着水果篮走进来，他叫张道宇，是张灵甫的独子。

两人见面其实没什么隆重仪式，也没有历史剧里的“恩怨对峙”。只是彼此点了点头，笑了笑。谁能想到，这俩人的父亲，当年在孟良崮一个是解放军大将，一个是国民党王牌师长；而他们自己，却能坐在同一间病房聊起小时候各自家里的猫狗琐事。

说起粟寒生，他1947年出生在大连，那会儿正赶上全国打得火热。他妈楚青还记得当时屋外冷风直灌，她怀着孕守着收音机等丈夫前线消息。有个老邻居后来回忆：“那时候，大院里小孩都羡慕他家，总觉得粟家的孩子以后肯定不一般。”可惜啊，小寒生童年的父亲多半时间都在指挥部队打仗，对他的印象反倒模糊。

新中国成立后，局势终于稳下来。一到周末，小院子就飘出红烧肉香味——这是楚青最拿手的一道菜。据她闺蜜李阿姨说，每次饭桌上，只要提起哥哥粟戎生参军立功、弟弟成绩进步，大将也难掩欣慰，“你们是国家的人，不光是我家的孩子。”

1968年的一天早晨，北京胡同里传来邮差敲门声，一封入伍通知书送到粟家。“老二去东海舰队了！”消息传开，有些老人悄悄嘀咕：“海上的苦不是一般娃娃吃得消。”果然，上舰第一天晕船吐成狗。班长劝他吃晕船药，他倔脾气犯了死活不用，“我爸说过，到部队啥事靠自己！”结果夜深人静的时候，就见甲板上一抹身影踉跄练习——据后来一起服役的战友回忆，“有几回我们以为他要掉海里，还好扯住绳索。”

慢慢地适应下来后，这股拼劲让领导另眼相看。但高温高湿环境下，人容易落下毛病。不久之后，他就被诊断出风湿性关节炎。这种痛不是喊出来给别人听的，而是一阵阵钻心似地折磨人。有段时间，同舱室兄弟轮流帮忙按摩腿脚，还有人为此专门学会煮姜汤驱寒。“换岗吧？”有人劝。他摇头，说“逃兵”两个字丢不起！

1970年代初，在北海舰队猎潜艇609艇担任航海长期间，据当时文书小王私底下讲：“这哥们查表最细致，每次台风预警提前布置，全艇没人敢马虎。”1975年转业那会儿，其实不少老战友舍不得，都说“小二号去了远洋公司，以后再聚难咯。”

离开部队后，人生轨迹彻底变样。从北京大学补习英语半年，到天津分公司跑远洋货轮，再到香港南方远洋总公司做副总经理，这一路没少碰钉子。有一年春节漂泊公海，无线电信号断断续续，好几天才收到母亲寄来的手写信。据熟悉他的秘书陈姐描述：“每逢除夕夜，只要条件允许，他一定让厨师加一道红烧肉，说这是妈妈味道。”

到了晚年，把事业逐渐交给年轻团队以后，又迷上慈善项目，经常往云南贵州山区跑，为偏远小学捐图书角，有时候还拉着几个退休船员一起包饺子、搞义诊。这些事儿媒体很少报道，多半都是受助学校老师偶尔提及。

另一边厢，要数张道宇的人生路，比电视剧还绕。他出生才21天便失去父亲，那场著名的孟良崮之战，在史料《山东野战军作战纪实》中详细记载过。当时74师覆灭，有村民至今还能背诵“孟良崮山石乱如虎，两雄争锋血染土”的顺口溜。

抗战胜利之后，他们一家先去了台湾，又辗转美国洛杉矶生活。在美读完商科硕士后，下决心1995年来上海创业。这么多年海外漂泊，再回来已物非人非，但也算找到了归属感。据曾与其共事多年的合作伙伴林先生透露：“张总平日话不多，但特别喜欢研究中国近现代史，还收藏了一套抗日烈士纪念章。”

2005年前后，他母亲王玉龄搬来上海，两人在南京西路附近租下一套旧公寓。当年底受邀参加“抗战胜利60周年”活动，两代人的身份终于得到官方认可。“领奖章那天下午，我们全家特意穿戴整齐拍照留念，”王玉龄后来向记者这样说道。

至于和粟寒生结识，则是在一次抗日纪念座谈会上。当场气氛本来拘谨，一个话题聊开：原来两个人小时候都有怕水的小毛病，还互相调侃谁更不会游泳。从此成了朋友，经常微信问候。今年春天听闻好友重病住院，没有犹豫直接赶过去探望。一旁护士无意中建议合影留念，于是留下唯一一帧照片——画面定格之际，两位老人微微一笑，各自眼神复杂又释然，无需言语太多。

9月6日凌晨三点半左右，据陪护人员小徐描述，“屋内灯光昏黄，很安静，只听见呼吸机滴答作响。”最终医生宣布抢救无效结束生命旅程。第二天下午，那幅合影被摆放在床头柜旁边，一束白色百合花轻轻靠着，相框背后的纸条写了一句并不起眼的话：岁月终究宽容我们每个人。（资料参考《解放战争中的山东》《南方人物周刊》2020年第14期）

坊间还有个趣闻未必真实：据说当初瑞金医院食堂的大厨姓杨，是江西赣州移民，对革命历史极感兴趣，每逢遇到特殊家庭患者，总爱唠叨一句地方俗语——“世事如棋局局新”，用以宽慰那些命运坎坷者。而今这些故事散落街巷茶余饭后，也许只有知情人才会偶尔想起那个秋日下午楼道尽头的一幕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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