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几千人，一夜蒸发，只留下一地弹壳和满镇问号。”

穆尔迪克的夜那晚黑得不像样，路灯像被谁拔了插头，整条GT公路只剩营地的火堆在跳。抗议者白天还在跟警察对峙，晚上就地躺平，枕着轮胎睡。没人想到，凌晨三点前后，镇上的狗突然集体噤声，空气里飘起呛人的味，像是有人把辣椒面扬进了风里。

催泪弹第一批掉在帐篷边，白烟像蛇一样贴着地面爬。紧接着，枪声像鞭炮摊炸了锅，哒哒连成一条线。杂货店老板A把全家按进柜台底下，手机没信号，屏幕只剩“紧急呼叫”四个字。他探出半张脸，看到街对面边防军的影子一闪而过，头盔在火光里亮得像罐头盖。

镇上的通讯断得蹊跷。平时四格信号秒变“无服务”，只有无人机嗡嗡在头顶绕圈。有小伙子想开热点，手机直接黑屏重启。居民后来说，那感觉像被关进铁桶里挨打，外头的动静全听得见，却喊不出一句救命。

警察的动作快得不像临时起意。装甲车开道，六辆排成一列，车灯把营地照得跟足球场似的。催泪弹第二轮砸下来，有人开始跑，有人抄起石头往天桥上冲。混乱里，一辆TLP的拖车直直撞向装甲车头，铁皮凹进去一大块，火星乱冒。

冲突升级就发生在那几秒。警方后来承认，他们没想到抗议者手里有枪。一颗子弹打穿警督的肩膀，人当场倒在地上，血顺着柏油缝往低处流。枪声从零星变密集，营地像被点燃的蜂窝，四面八方都在震。

三个多小时的交火，子弹壳铺了半条公路。居民躲在二楼窗后数闪光，一颗一颗像坏掉的灯泡。催泪瓦斯浓得化不开，隔着门都能把眼泪熏出来。有人把孩子塞进米缸，自己拿湿毛巾堵门缝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千万别流弹穿墙。

最诡的是天亮后，营地空了。帐篷东倒西歪，锅里剩的咖喱还冒热气，人却像被海绵吸走。官方说法只有个位数死亡，可镇上的救护车来回跑了一上午，担架抬进去的远远不止。居民私下嘀咕：剩下的几千人，到底被拉去了哪？

警方发布会很简短：自卫还击，已立案。TLP的账号却在海外平台刷屏，说死了上百。数字对不上，照片也模糊，两边各说各话。镇长出来安抚，让大家别信谣，可他自己也说不清那几辆大巴凌晨四点开去了哪个方向。

GT公路清障车第二天中午才到，血迹被水枪冲成淡粉色，混着沙土往路边排水口钻。弹壳被扫进编织袋，一袋一袋码在警局后院，像堆废铜烂铁。有小孩偷偷捡了一颗当玩具，被母亲一巴掌拍掉，骂声回荡在半条街。

如今路过那段路，沥青新补的补丁还没完全干。司机减速探头，总想找点痕迹，却只看到卖茶的小摊重新支起炉子。镇民聊天时压低嗓子，提到那晚就说“别提了，上头不让讲”。可谁家门口没碎过一块玻璃？谁家孩子没半夜哭醒过？

问号还在空气里飘。弹壳数得清，伤口也缝得上，唯独消失的人没个交代。有人说被连夜转去拉合尔监狱，有人说直接送出省。去问警局，值班警员只给一张打印好的通告：案件调查中，不便透露。

穆里德克的夜晚又恢复了狗叫和摩托轰鸣，可每当有无人机飞过屋顶，还是会有人下意识关灯。镇民学会了新默契：听到远处集体脚步声，先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。他们不怕黑，怕的是黑里再窜出那阵白烟。

凌晨三点半，镇钟照常敲三下。有人翻身嘟囔：“得了吧，别再放那破催泪弹。”窗外只有风，没人回应。

到底谁把谁逼急了，又是谁先开的枪？那晚的子弹壳还在警局后院躺着，数字却对不上人。